機器與人的界線【呂佳靜】

呂佳靜，東吳企管系碩士生一年級。喜歡隱身於人群研究科技裡的生活議題。



本週一，我們一行人去聽了一場研討會，「2013國家創新論壇」。在會議開始前，有一名身穿黑襯衫，神情肅穆的男士，面對著觀眾席端坐於演講台旁長達20分鐘。我心裡納悶究竟是何許人也，竟可以泰然自若地凝視台下聽眾，卻又久久不發一語。會是負責場控的工作人員？還是敬業精神極佳的演講者？或是早早前來等候聽眾的會議引言人？

突然，一道燈光打下，主持人隨即開始逐一介紹今日的講者。令我震驚的是，竟出現另一張與演講台上的男士一模一樣的臉孔！瞬間，我明白了，最早端坐於演講台上的是「擬真人」，而走上演講台的則是今日的首位演講者─在日本富有機器人之父美名的「石黑浩博士」。

石黑浩博士，日本大阪大學智能機器人實驗室的主持人，比起研發機器人，他卻更關心生命的哲學課題。而今日的演講主題，亦圍繞在石黑浩博士所關心的機器與人的互動上。隨著投影布幕的落下，我開始回想起在暑期實習公司裡，午後一場激烈爭辯的會議。

逐夢，科技力的實踐

某公司明年欲推出一部推廣科技研發成果的短片，希望能在短片中展現「科技力」。那場會議的爭執點是：是否要以「機器人」表達科技力的概念？機器人是否應該以「擬真人」的方式呈現？

當日與會者有一位曾參與機器人研發的博士提出她的論點：「對一般人來說，機器人就代表科技。可是對科技界而言，它對我們來說只是一種具有爭議性的技術，包括人工智慧。機器人其實是人在某種程度的一個夢想，在某種程度上，人類也希望自己能夠擁有與機器人或是電腦一樣的演算能力。但是在想要達到這個夢想的過程裡，我們有很多的沮喪，尤其是科技人。」

究竟，這群科技人在怕什麼？

尋根，機器人的脈絡

2005年在日本愛知縣所舉辦的「世界博覽會」入口處有一位美女機器人，會說多國語言，彷彿像是在向全世界宣示日本堅強的研發實力。到底是甚麼樣的脈絡，讓日本人這麼癡迷於研發機器人?

首先，工業化、少子化以機器取代人力。根據科技日報調查，日本是世界上使用工業機器人最多的國家，有25萬多名工業機器人在日本的工廠裡忙碌，主要是為了降低高昂的勞動成本，同時支持未來的工業機械化。再者，日本對於其自身血統相當自豪，對於移民者抱著懷疑的態度。因此，日本希望新崛起的「機器人軍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日本日益降低的出生率以及由此帶來勞動力的不足。

第二，高齡化社會安撫人心。開發中的國家就業機會多集中於大城市，子女成年後紛紛往大城市集中，中年長者將會面臨自己兒女不在身邊的狀況。透過擬真人的發明，可讓仿真機器人進行遠距的溝通，就彷彿讓人感覺親人就在身邊。

界定，人類存在的價值

大部分的人之所以會創造機器人，主要是希望他們能夠幫人類去做我們所不想做的事，或是無法達成的事，但石黑浩博士所創造出來的擬真人並非是為了服務社會，而是為了讓我們更了解自己。談到研發機器人的動機，他說：「我的問題是：我們為什麼活著？人類又是什麼？」

在2005年的一篇論文中，他與研究夥伴提到：「為了讓仿製人和真人一樣，我們必須從認知科學、行為科學與神經科學的角度研究人類的活動；為了評估人類的活動，我們又必須在仿製人身上實踐該行動背後的程序。」

儘管石黑浩教授終其一生不斷地在追尋更趨近於真正人類的擬真人，他也清楚地知道在這世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擬真人，但心中還是存在著這樣的一個疑問「Someday, the boundary between robot and human would disappear.」(總有一天，人類與機器人的界線會越來越模糊)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下了一個註解：「We believe each other, so we can be human」。

透過今日的演講以及擬真人的震撼，不禁想反問，人類存在的最終價值到底為何？我想，應該是人類獨有的溫暖心臟，就像孟子所言：「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科技人無奈於能夠賦予AI智慧，卻無法讓它們主動思考、辨別是非；但另一方面卻又恐懼過於聰穎的擬真人，會搶奪人類的主導權，這應該就是科技人心中所沒說出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