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x生命：以人體冷凍技術復活好不好？ 【STS作業發表】

作者：王思婷、邱柏楷、吳祉叡、汪詩堯、康溱洂、陳佼昱、霍紫汀 ｜政治大學科技管理與智慧財產研究所碩一研究生  此為「科技與人文」課程作業，歡迎參考，但不宜用於引述。

議題背景：人體冷凍的科技創新

隨著時間的演進、科技的進步、醫護和醫療水平的提高等因素使得平均年齡越來越長，生命更加有保障，可以更好的和家人享受天倫之樂。現實生活中，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病毒產生抗藥性。病毒的演進速度甚至高過我們在科技上的進步，像是 2003 年的 SARS 就對全世界造成大恐慌。

當社會變得更加複雜，各類疾病也越來越多。人類對地球生態的破壞和資源的肆意開採，罹患各類癌症絕症的機率也大大提高，比如日本臭名昭著的水俁病。

根據主計總處和衛福部統計，台灣人平均餘命 79.5 歲，但健康平均餘命僅 70.8 歲，等於有長達 8.7 年的時間受病痛之苦。此外，為治療各類疾病，有人都把大半輩子積蓄都砸在上面，而且花錢還買罪受，在病床上生不如死。

在近幾年，市場上開始有利用低溫的方式將人體冷凍的服務。每年都有數人選擇在終期將至腦死之前，對人體進行低溫冷凍保存，以便在未來醫療水平進步後，能夠解凍醫治。值得注意的是，其實這不是一項新技術，低溫冷凍已經在世界某些地方運行將近十多年。比如，美國的 Alocr 生命延續基金會很早就提供人體冷凍服務。但是，從現今技術上來說，其實低溫冷凍人體的技術仍是有很多不確定性的，若要成立的話必須建立在以下幾種的條件上：

1. 假如人體或動物 的結構能夠完好地保存，那麼生命可以被停止，也可以被重新啟動。 

2. 玻璃化冷凍方法能有效地保存人體或生命。 

3. 相信未來的分子修復技術可以有效地修復受損（甚至已死去）的生理結構。

如果未來某一天醫療技術已經達到可以解凍屍體，並治療可能出現的各種疾病。突然你從冷凍的屍體復活過來，看到與過往不同的美麗新世界，繼續未完之生命，這的確令人非常興奮。但在新舊世界的輪轉中，對社會倫理、法律、道德和意識形態會有什麼沖擊呢？又會帶來哪些促進社會進步呢？

正方觀點：人體冷凍復活沒什麼不好

好處一：人體冷凍使知識傳承下來

人體冷凍技術可以使一些有價值隱性知識的人，在遭遇不幸
時有機會存活下來，並在未來把這些技能經驗再傳遞下去。隱性知識是指的未被表述的知識，比如在做某事的行動中所擁有的知識，可以分為技能類與認知類，技能部分又分為技術、工藝與技巧，相較於顯性知識，是可意會無法言傳的 know-how。

首先，人體冷凍技術可以使一些技藝等隱性知識避免失傳，因為這種隱性知識無法離開人體而很好的存在與傳播，所以需要保存人體讓人復活才能延續。在社會不同的文化場域裡，都可以看到大量已經失傳或者瀕臨失傳的技藝，這些技藝是民族或者世界的瑰寶，失傳十分可惜。

如日本壽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廚藝，是無法完全用顯性的知識傳播，必須要長期以師傅帶徒弟的方式才能達到傳承的。另外人體本身就是值得研究的隱性知識，人體冷凍技術可以更好的把活體保存下來。埃及金字塔保存的木乃伊法老由後人抽取 DNA 加以分析，對很多學科領域的研究十分有幫助，而人體冷凍技術可以更完整的保存活體，更利於後人對生醫領域的探索。

在保存人體的選擇上，分為個人與社會。個人方面是指個人付費主動的選擇保存自體；社會層面是把對未來人類社會有獨特貢獻的各領域大師冷凍保存，類似於智慧諾亞方舟。他們的隱性知識具有獨佔性和不可取代性的特點。政府可以經過他們與家人同意後簽署人體冷凍協議，避免他們因為意外忽然離世使一些隱性知識完全遺失。也許在他們復活後的未來世界中，伴隨著知識保存技術和知識管理方式的極大提高，可以更有效的將隱性知識繼續保存下去。

好處二：人體冷凍技術可以帶來希望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會漸漸意識到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輕。當意外來臨，我們不忍讓親人就這樣離我們而去，不願意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逝，更不願意看到因為生離死別而飽受折磨的心靈。

我們與親人之間，尋常可能感受不到，卻著實有很深的連結。比如，當我早上醒來，看到爸媽會跟他們道早安。這些看似日常瑣碎之事，其實代表著我們與親人之間一種深厚的連結。一旦親人過世，這樣的連結會突然斷裂，會產生巨大的打擊和無盡的傷痛。

如果可以讓當前無治的親屬做人體冷凍技術，使我們可以從心靈上維持連結的存在，撫慰親友對親人去逝的痛苦。人體冷凍技術好比是讓病人安眠。親友會知道他並未離開，只是沈睡，並且醫療技術一直在進步，幾乎每年都會有重大的突破，或許三年、五年之後，原先不可治癒的疾病就已研發出新的治療方法。那麼，做人體冷凍技術的病人解凍之後便可接受治療再次甦醒。這使病人親友充滿希望，等待病人再次健康，重回家人的擁抱。

好處三：冷凍技術可以保存生物多樣性

低溫冷凍技術不僅可以用作人體，早在動物身上就有冷凍復活的先例。這樣冷凍技術可以用來保存動物瀕臨滅絕的物種。我們可以利用此項技術給予全球的生科領域一項重大的幫助。因應全球氣溫的變化、溫室效應逐年增加和氣候兩極化問題。許多原生物種的棲息地產生變化不適宜動物生存，甚至導致那些動物瀕臨絕種。要是我們能夠有效的利用此項技術，將基因完善的保存下來，可以更好維持地球的生物多樣性。

然而，現在各式汙染也是造成生物瀕臨絕種的因素。重工業的汙染造成地區生態被破壞，累積的毒素又因為生態鏈循環，所有累積的金字塔頂端就是我們人類自己。要是有冷凍技術用來維護某一品種的基因完善，進行育種繁殖，能夠幫助人們擁有更健康更安心的食材。此外，要是利用此方法來對動物進行冷凍低溫，做為學術用途或保種、育種，能夠推動各個領域的探索研究。

反方觀點：人體冷凍導致社會混亂

壞處一：冷凍人的法律身分難以定義

就我們所知，冷凍人相關手術是在呼吸及心跳停止後進行的。但他的器官還在進行代謝活動。那究竟被冷凍的人在法律上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亡？這事牽涉民事權利的問題。

據了解，台灣醫學和法律目前以呼吸、心跳停止為判定死亡的標準。若冷凍人被判定為死亡，他的婚姻關係會隨之終結，也會有財產權轉移以及債務等問題。這關係到了他的配偶是否能進行遺產繼承，以及是否可以再婚？

假設冷凍人體技術成功，患者在若干年後復活。這一切的民事權利是否會再啟動，還是失效？反過來說，若冷凍人被視為有生命的人，在保存機構出現保存不當的問題時，是否有可能會牽涉到刑事犯罪？

除此之外，若是考慮到更多極端的情況，像是死刑犯接受冷凍手術，幾百年後復活，是不是就變成無罪的人？所以，現有法律並沒對於人體冷凍的配套措施，這會造成社會紛爭。

壞處二：不死將導致社會失序

人體冷凍技術對於人類社會倫理、政治與社會生活的衝擊和影響需要引起更多的關注。人體冷凍技術會在個體和群體、當下和未來兩個層面對於既存的經驗、情感與價值觀產生衝擊，甚至可能會出現個人心理、精神上的障礙，或者社會失序。

人體冷凍的理想技術是將瀕危或者身患絕癥的患者暫時冷凍起來。等人類醫學足以解決的時候再解除冷凍狀態。這在技術上是否可行尚屬未知數。然而，它卻引發眾多的倫理與道德問題。

如果人類可以自我抉定其死亡，那麼人又如何重新理解人自身，以及根植於死亡經驗、想像與情感的宗教和其他意識形態。現有的宗教和一部分意識形態，以人類的必死為邏輯和經驗的前提，由此而來的各種許諾也在無形之中給人的言行舉止提供壹種壓力或希冀，進而在壹定程度上維持了社會秩序，並且由此形成了大量的文化藝術作品以及社會制度。

如果這前提受到了挑戰，那麼將會造成混亂。對於個體來說，冷凍技術是否可以實現人的自我認同、情感與經驗的同步冷凍。如果不能，那麼這種冷凍以及此後的解凍實際上無異於壹種新生。解凍後的人將以新身分重新開始其社會化的過程，猶如張空白紙。

如果能，那麼如何因應此延續所造成大的巨大衝擊。解凍之後，人所面對的乃是個全新的世界，陌生而孤獨。人自我的經驗在此成為歷史的活化石，那已經過去的舊和眼前的新將在人的腦海中反覆纏繞，成為其每天生活的一部分，任誰都很難承受這樣的巨大變化。

壞處三：生命不在於長短

對於將死之人來說，人體冷凍恐怕也沒有提供更好的選擇。大多時候，絕症病人並不是缺乏退路，而是缺乏前進的動力。人在與病魔抗爭的時候，特別是在受病痛折磨的時候，是痛苦而脆弱的。病人需要的是堅持不放棄的治療，良好健康的心態，親人朋友的鼓勵，咬牙一步步地挺過一道又一道的難關。

但當有這麽一條所謂人體冷凍技術作為退路的時候，當病人面對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它喚醒的卻是人的懦弱，它會讓人放棄。對於病人來說，人體冷凍技術往往不是一條退路，是一條看似有希望的絕路。

人體冷凍技術也淡化死亡所帶來的悲痛，當死亡變得不夠沈重，死亡也就失去了它的意義。活著為活著的人活出意義，離去是給留下來的人留下意義。當我們知道，人的生命如此有限，面對死亡如此脆弱，我們學會珍惜；我們會不斷反思自己是不是常常對別人有誤解，是不是對親人不夠好。

我們會要求自己把時間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當人真的可以通過冷凍復活來不斷更新生命的時候，時間將不會變得珍貴，人將不會珍惜時間，而變得放縱。

當我們知道生命之有限時，我們會珍惜每一分鐘，做一個有價值的人。人性是貪婪的，如果真的能夠通過人體冷凍使人不死的話，很多人將不願意死亡，會想著通過不斷地冷凍復活使自己接近於永生。當世界充滿這樣的人類之後，人類間血親也將會變得極其混亂，經過幾個世代之後，不死之人如果和自己的後代血親有了結合，那將會有著嚴峻的倫理失序。人類數目也會只增不降，地球的資源將無法承受住如此多人的索取。

合方觀點：死亦活，活如死。

科技的問題從來都是一體兩面，福禍相依的。正方觀點中曾提
到人體冷凍技術的益處在於對隱性知識的傳承、撫慰親友哀思、保護物種多樣性，在反方觀點中又從法律、倫理、道德或意識形態等不同層面論述人體冷凍技術所帶來的危機。

在這正負兩面的背後，人體冷凍技術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麽？是在於其可以延長人的生命，而人類對長生不老的追求自古有之，從始皇帝命徐福找長生不老藥，到蘇軾的「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都是對永生的探求，但長生不老真的重要嗎？不知死，焉知生，生命還有意義嗎？

如何能讓生命更有意義？ 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這是生命幾個重要階段的目標。現實生活中，大多數人是否僅庸庸碌碌地度過一生。不要說知天命和耳順的睿智豁達境界，甚至真正的經濟獨立、思想獨立的自立都十分困難。為什麽呢？這是因為他沒有意識到，並且主動去追尋生命的意義。生命的意義在於對時光的珍惜，對親友的愛護珍重，對工作事業的兢兢業業，對社會進步和人民幸福有所擔當。

生命的意義不在於長生不老。縱然曇花一現，仍極力綻放它對生命之美的追求。如果沒有死亡，時間將不具有意義，無限的生命會讓人無聊怠惰。怠惰的慣性會貫穿始終，長生不老不過是生命長度的增加，而不是對生命廣度與深度的探求。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同行屍走肉般沒有意義的生命。

正如同《天外奇蹟》中所言：生命的終點不是死亡，而是被人遺忘。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所以，生命長短並不如生命意義那麽重要。為這個世界有所奉獻的人，我們永遠記得他。所以我們應該選擇當下，去敬畏生命、珍惜生命、實現生命的意義。

結論：給時光以生命

追求科技並通過科技手段延長生命，本身並無對錯。但如果忽視生命的意義，就成為本末倒置。人體冷凍給我們帶來的思考是─要不要接著走下去。面臨這種選擇的時候，好好想想自己走過的路，也想想接下來可能要走的路。千回百轉，一顆心；守住心，做一個有意義的人。給時光以生命，而不只是給生命以時光，這是最美的選擇。

本報導製作團隊..... 

案例背景    邱柏楷

正反論點    汪詩堯、邱柏楷、康溱洂、吳祉叡、霍紫汀、陳佼昱、王思婷

合方論點    霍紫汀、王思婷

總結論點    王思婷、汪詩堯

田野採訪    康溱洂、邱柏楷、吳祉叡、陳佼昱、霍紫汀、汪詩堯

影音整理    陳佼昱

文字統整    霍紫汀

技術蒐集    康溱洂、吳祉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