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沃荷的策展創新【莊惠琳】

作者：莊惠琳，政治大學企業管理研究所 二年級 ｜研究興趣：融媒體、複合商業模式。

睽違十年，安迪沃荷再度來到台灣開展。依稀記得十年前，當我仍是個對世俗懵懂的國中生，看著一幅幅色彩鮮豔的名人畫像，「酷」是我腦海裡唯一浮現的形容詞。十年之後，也許是經歷了成長帶來心態上的轉變。對於安迪沃荷創作背後的二三事，我好像懂了些什麼。原本會快速跳過的介紹內容，隨著耳邊聆聽著導覽的解說，我在畫作前駐足的時間也跟著拉長。於六O年代，美國蓬勃發展的大眾流行文化，安迪沃荷在無前例可循且手頭無資源的情況之下，憑著他那別具敏感且敏銳的觀察力，重新為藝術及商業賦于新定義。

如同他本人曾經說到，若要了解他這人，除了他的作品之外什麼都沒有。看似膚淺表面的畫作，然而事實上，從安迪沃荷創作的藝術媒介和觀念物件可以了解到，他的畫作題材同時也代表著他心裡渴望擁有的三件物：名人、藝術及錢，一位內心簡單樸實卻生活在五彩光鮮的藝術家，造就二十世紀美國大眾流行文化引領世界的地位。以下便來了解安迪沃荷的普普藝術的創新脈絡。

比明星更懂包裝：畫面濾鏡化

不同於前次來台策展，以名人肖像作為展覽主題的呈現方式，這次還加入了安迪沃荷為時尚雜誌及音樂專輯設計的封面及運用特殊技法製成的作品區。雖然主辦方希望透過這次的展覽，將安迪沃荷較不為人知曉的作品展出。然而，當仔細品閱每幅畫作之後才發現，這樣的設置方式，仍然會引導觀眾將目光專注於安迪沃荷有名的幾幅畫作而已。事實上，名人畫作、音樂專輯封面及特殊技法這三個策展主題，同時貫穿於安迪創作的不同階段。唯一共同點在於其對於藝術及商業的敏感度，使得明星、媒體及商業元素成了他往後畫作的重要靈感。

不同於六O年代以黑白影像紀錄明星的一切，那些明星在安迪沃荷的筆下，卻刻意隱藏人物的本質，運用大量看似「隨心情」的塗鴉方式，搭配如機械般大量印製的排版版面。事實上，安迪沃荷的名人肖像系列，並非看著本人以自己的眼光去作畫，而是運用在媒體上明星的樣子去構圖。

例如，瑪莉蓮夢露的電影劇照、毛語錄內頁的毛澤東頭像，看似豐富多變其實千篇一律的作畫風格，似乎也暗指著名人在媒體社會之下，成了空洞的消費商品，既沒有個性也沒有情感。旁人看似「搞破壞」的圖畫方式，在當時還沒有明星偶像及粉絲社群概念的年代，以現在的眼光看來，安迪只不過是將名人影像「濾鏡化」，然而在當時可說是前無史例。

比行銷更懂創意：藝術跨界商業

在六O年代，安迪濾鏡化的畫畫風格，在當時不僅在紐約的名人社交圈創造了「名人效應」，也為自己立足於紐約的藝術生涯奠定了里程碑。從此，安迪沃荷這個名字開始在名人社交圈發酵。看似冷靜、前衛的外表及與世俗不同流的作風之下，卻讓他更加確立其往後的畫作及行為作風。

事實上，安迪並非全然以名人肖像著稱，唯一不變的是他將藝術融合商業的設計作為。在紐約哈潑雜誌擔任廣告插畫師的期間，培養了他對於如何在媒體上呈現人事物的技法及眼光，從雜誌、百貨櫥窗到音樂專輯封面，若要說他是最懂得將好產品放在好位置的生意人，也適合貼切。

除了是生意人和藝術家，安迪沃荷同時也是對於時事社會脈動具觀察力的社會觀察家。他的創作靈感往往來自其週邊或是對於社會事件的觀察。

「美國之所以偉大在於，在這裡不論是總統、伊莉莎白泰勒或是乞丐喝的可樂，基本上沒什麼不一樣。可樂還是可樂，你買不到更好的可樂，富人和窮人喝的可樂一模一樣。」

他曾經如此評價可樂。正如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及他本人，能被大眾所接受及擁有，這樣的創作理念，也直接影響到尚未成熟發展的流行文化意識，安迪沃荷在當時巧妙地將藝術融入大眾，將大眾成為流行，在人人享有藝術權利的理念支持下，身為藝術家，他同是也不斷地在「玩」跨界。

比商人更懂商機：簽名專利

放眼望去安迪不同時期的作品可以發現，不論是色彩鮮豔的畫像或是替音樂友人製作的音樂專輯封面皆有他的親筆簽名。「簽名」，這個具個人標籤色彩的符號意象，以現今眼光看來，當時專利、版權的觀念尚未發展成形，對於渴望將自己成為品牌的安迪來說，在率性流暢的筆跡之下，彷彿向社會大眾宣告著「安迪沃荷=普普藝術」的品牌概念。

在藝術之外，他同時也是位電影及音樂迷。身處於紐約的名人社交圈，他不但擁有名氣，同時也懂得操縱名氣，在他創立的工作室「工廠」中，時常流連著紐約當紅的明星、藝術家及音樂人，也因此讓他結交不少知名人士，並在工作室這個場域當中，獲取創作的靈感。像是為七O年代滾石樂團《Sticky Fingers》設計音樂專輯封面的牛仔褲及紅唇，從此也成了搖滾的代表意象。

此外，他為名人構圖的畫作，也受到當時《時代雜誌》的青睞，並與《時代雜誌》合作，將自己過去的作品授權給《時代雜誌》成為其雜誌封面。名人與藝術家，這兩個本來分開獨立的個體，安迪沃荷讓自己像個名人，舉手投足間將個人的影響力發揮到極致。

Next, design what：普普基因，無限變形

如同歷史上出現的創新案例，安迪沃荷複製和大量塗色的作畫風格，在當時藝術界引起「真藝術v.s.假藝術」的論戰。事實上，安迪沃荷並沒有為了迎合大眾及商業。而是，在那個時代的社會背景之下，他只不過是在日常生活中，將對於商業的敏銳度和藝術才華加以複合。進而，在他身處的名人社交圈，形成一種與流行畫上等號的標誌，讓大眾知道成為安迪沃荷是一件多麼酷的事。

三十年前，安迪沃荷透過設計將人性和商業，巧妙地融合成為一種藝術。他抓住的是受眾內心渴望卻不曾注意的人性，並將這樣的想法融入到自己的創作。在他的創作底下，藝術回到了大眾人群，進而讓美國的流行時尚文化渲染至全世界。

於此，他賦予三種新意義：名人跨越電影明星，媒體跨越電視和雜誌，商業跨越實體產品。三十年後，當電影明星變成網紅，電視廣播變成手機屏幕，產品變成電商，藝術和商業之外，還多了網路和科技載體的運用。在人人擁有選擇、不缺產品的消費商業文化之下，人性藝術和商業的設計從未停過。

現今的「設計思考」和「使用者創新」的觀點，早在安迪沃荷時代便實踐於商業環境當中。從產品、行銷方式、生產過程到商業模式的設計。綜觀這些商業的設計從未離開過「人」，如何將人這個資源在商業模式的運行當中，發揮效益到最大。也許，安迪沃荷的創新不在於他的畫作，而是將藝術家這個人成為一種品牌及公眾人物，並用他的人生解釋了這種身分轉變的戲劇性和商業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