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事證說明：研究方法的五要素【李慶芳】

作者：李慶芳，實踐大學國際貿易系副教授。關於「研究方法」這章的說明還是一種外隱的知識，唯有「實做」才能理解資料收集(input)、分析(process)、呈現(presentation)的研究歷程，才能親證內隱的知識。實務上，資料收集、資料分析、資料呈現是一個持續互動而非線性依序的關係。文章由實踐大學國貿系李翊瑄整理、向庭萱校稿。

質化的論文第三章是「研究方法」，此部分說明研究的方法與歷程。可是，有很多初學者並不知道該如何撰寫研究方法這一章。另外，也有初學者研究已經進行到一定階段，開始撰寫論文時才回憶或反思「研究方法」，面對回憶有限的狀況下，很難完整重新建構研究方法一章。上述的情況是一般質化研究初學者經常遭遇的問題。

為何要寫研究方法一章呢？簡單來說有兩個理由：第一，交代整個研究的過程：告訴讀者或審稿人，我是怎麼進行這項研究。通常研究者根據研究方法的說明，可以增加研究的「合理度」以說服讀者與審稿人。第二，讀者也可以依據研究方再次進行研究：讀者若對此研究或類似的研究有興趣，也可以學習研究者的作法，亦可以傳承這樣的研究方法。換言之，提供研究方法這一章是「既利已又利他」。「利己」是增加研究的合理度；「利他」是提供別人可學習的研究方法。

可是到底第三章、研究方法要寫些什麼呢？以下，我以五構素依序說明之。

第一個構素：研究方法與個案說明

研究方法這章的第二個構素是交待「研究方法與個案說明」。第三章一開始先要說明本文的研究方法，以及為何要採用這種研究方法。例如：我常用下列的方法說明名：

本研究採詮釋型個案研究，這是一種透過理論角度，解讀案例背後的本質或運作的底層結構。為何採用這種研究方法呢？本文的研究問題是…

其次，說明為何挑選此個案。例如：我們想研究為何「知識管理專案」為如此成功，於是我們挑選這家個案公司，公司不僅導入知識管理專案，而且年年得獎，而其所管理的專業知識卻也相當艱澀、複雜…。

總之，第一個構素要交代「研究方法」、「研究問題」、「個案」三者的關聯性與合理性。通常，這部分也可以順道帶入個案背景、個案描述與產業概況。我整理此一構素比較關鍵性的提問是：(1) 本研究用何種研究方法；(2) 為了要採用這種研究方法；(3)為何要挑選此個案。

第二個構素：資料收集的過程(lnput)

研究方法這章的第二個構素是交待「怎麼收集資料(data collection)」？這個構素包含兩個部分：第一、資料的來源；第二、資料收集的過程。第一，資料來源係指資料的出處；例如：初級資料或次級資料。我以下面的例子說明之：

本研究的資料來源有三：第一個來源是「公開的產業資料」，包括網頁、新聞、報紙；第二個來源是個案提供的公司資料，包括知識管理推動方案、獎懲辦法、知識文件等。第三個來源是訪談；我們訪談了63人次合計87小時…。

第二個部分是「資料收集的過程」。研究者必須交待訪談誰？為何是這些人？例如：探究「公司策略性方向」時得問高階管理團隊，假若我卻訪談第一線員工關於策略議題，就可能不對；除非我有特殊的用意。其次，我訪談了幾個人？幾次？或花多少時間（人、次、時間）？這些訊息可以說明研究的真實度與資料可能的深度。最後，是關於訪談詳細的歷程；包括「人事時地物」的說明；例如在上班地點、上班時間的公司會議室，每次訪談2.5-3小時不等、可不可以錄音，我們的訪談問題有五個主題，我與受訪者互動的狀況等脈絡。

總之，研究者必須忠實交代研究的資料來源與收集資料的過程。我整理此一構素比較關鍵性的提問是：(1)資料來源有哪些管道；(2)我們如何收集資料？(3)何時、何地、問了誰、問幾次、問多久問什麼問題，採訪的過程又發生了什麼事。

第三個構素：資料分析的歷程(process)

研究方法這章中的第三個構素是交待「資料是怎麼被分析的？」也就是說，資料收集回來之後，我們如何處理它、分析它，最後才能得到本文的研究發現。通常，我們會以「步驟式」說明資料蛻變轉型為研究發現的過程，例如：我們如何從錄音檔轉成QA形式的逐字搞、意義單元、受訪者文本。接著，我們用何種理論角度與資料對話，又來來回回了幾次；最終才獲致本文的研究發現。若是採紮根的研究方法，研究者則會說明如何經過「開放性議碼、選擇性議碼、主軸驛碼」的歷程。

總之，我們要交待「如何從所收集的資料，經過分類、故事化、與理論對話到產生洞見之分析歷程。不同於量化研究的SPSS、SAS等統計軟體的資料分析歷程，質化研究的資料分析較依靠腦袋的思維；因此，我們必須細緻地詳細交代「思維」的歷程。我整理此一構素比較關鍵性的提問是：(1)資料如何變成故事素材、故事；(2)我們採用什麼理論觀點？(3)資料欲理論如何對話？(4)如何導致這樣的新洞見？

第四個構素：資料呈現(Data presentation)

研究方法這章的第四個構素是「資料呈現(data presentation)」。這係指故事或研究發現之呈現手法，導演拍片的風格，也就是研究者如何說故事。例如：有些人喜歡用「敘事文、論述文傳記文」。或者，有些故事之呈現是回答什麼(what)的問題，像以故事方式說明並呈現三種類型的創業家：「理性分析型、感性直覺型、永不回頭型」。

其次，有些故事的呈現是說明如何(how)的問題。例如，以歷程(process)方式說明創業歷程是一個生命展演的開創學習之旅，研究者用故事說明開創中遭遇什麼問題，如何學習而解決問題，接著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創業者又如何克服，又產生新問題…。換言之，以歷程手法呈現創業者的開創之旅。

最後，有些故事的呈現是說明為何(why)的問題。例如，以故事的脈絡(context)說明「因果關聯性」得以發生的情境。例如，我曾訪談一位創業者的經驗敘說，他表示因為「小時候窮怕了」，也就孕育出他「向前衝不怕失敗」的開創特質；又因為半工半讀的學習經驗，孕育他對機會的敏銳度。

因此，資料呈現是研究者對於資料分析、加值後，所呈現的故事型態。這就好像廚師以擺盤、裝飾去準備好一道菜，或一步電影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方式，或一件文創商品呈現出的光澤、型態與技法。我整理此一構素比較關鍵性的提問是：(1)我要如何講故事，哪些先講、哪些後講？(2)我想回答的問題型態是what, how, why哪一種？

第五個構素：質化研究賞析

研究方法的第五個構素是「質化研究的賞析」。坦白講，這個部分在研究方法中可有可無。有些研究者會在研究方法這章的最後，順便自己檢視這個研究是否符合「真實度、合理度與批判度」的標準(Golden-Biddle & Locke, 1993)；同時，也說明如何進行研究以符合這三個標準。舉例：我的博士論文就介紹研究方法與其自我評估是否符合要求。

我整理此一構素比較關鍵性的提問是：(1)本研究的如何符合真實度？(2) 本研究的如何符合合理度？(3) 本研究的如何符合批判度(李慶芳, 2006)？

我對研究方法的反思

我強調「用對方法，可以事半功倍」；我從這次經驗歸納三個心得：第一，研究方法這章的學習與寫作，也是協助在我們修煉「思維」的契機。事實上，我也閱讀一些經典文章的第三章，並模仿大師關於研究方法的說明。我將研究方法一章的寫作當作「找事證說明」的訓練；研究者以第三章的五個構素與細節為事證，以說明本研究是如何進行的。

第二，研究方法的五個構素亦可用IPO模式說明：首先是研究方法與個案說明；其次是IPO模式，Input是投入，也就是說明資料的來源與收集的方法；Process是過程，也就是資料分析過程；Output是產出，也就是資料呈現(data presentation)。最後是以「真實度、合理度、批判度」自我檢視研究方法的品質。

第三，研究方法這章提醒我們，記錄做了什麼、怎麼做？換言之，我們天天都可以寫第三章，也要天天寫第三章。例如：我們要記錄訪談的時間、地點，並編成訪談資料一覽表，做幾次資料分表等。換言之，唯有切實記錄、才有記憶，這些都是第三章的素材。

參考文獻

Golden-Biddle, K. & Locke, K. (1993). Appealing work: An investigation of how ethnographic texts convince. Organization Science, 4(4), 595-616.

李慶芳. (2006). 情境知識的管理模式：探索知識內嵌的本質、情境學習與實踐中知曉. 國立中山大學, 高雄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