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好問題：由綠博訪談學到的三個重點【李詩涵】

作者：李詩涵，國立臺北教育大學教育創新與評鑑碩士班研究生，研究興趣為隨創理論、創意選才、節慶等。指導老師：陳蕙芬博士，國立臺北教育大學。

訪談問題的操作──具體化

研究問題是研究者嘔心瀝血才想出來的，但是要如何轉化為淺白的訪談問題，讓受訪者聽得懂，也知道怎麼回答呢？例如：「主辦單位在籌辦活動的過程中如何辨識資源？」每次在訪談時我都猶疑要不要問這個問題、要怎麼問，問了恐怕會換來一陣尷尬的空白時間，不問又無法解決我的（研究）問題。後來發現，關鍵在於我尚未解決前一個隱藏版問題，也就是「受訪者有哪些資源呢？」因此「如何辨識資源」訪談問題不夠具體化，受訪者光思考有哪些資源就已經不容易了，何況要想如何辨識呢？

在訪談過程中，老師在現場提出的訪談問題回應了我上述的困擾：當時，受訪者被困在一個問題的泥沼中：「參與綠博的團體（像是志工、小農等等）這麼多，每個團體的立場都不同，籌辦時如何考量這些不同團體的差異，如何與對方溝通？」困住的原因可能有兩個，首先是這個問題需要思考兩個層面，例如：要思考「參與的團體有哪些」，以及「如何考量、如何溝通」；其次，當我試圖舉例說明參與的團體，以避免受訪者不了解這個詞彙的意思，但反而容易讓受訪者只會針對我舉例的團體去回答，失去了此提問的用意（欲了解主辦單位與不同團體互動的情形）。

在我們即將黯淡地結束這個話題的千鈞一髮之際，老師問道：「能否先釐清我們綠博參與的團體有哪些？」這又讓受訪者開始侃侃而談。當下我突然理解為什麼前面的問題，受訪者總是難以回答，或是沒有真正回應我們的問題，原因在於我原先設定的問題又臭又長又抽象啊！而老師請對方先釐清參與的團體有哪些，這個問法有兩個好處：其一，此為受訪者很容易能回答的基本資訊題，受訪者能夠輕鬆回答，也比較容易在此基礎下延伸說明（順便聊到）與這些團體的互動關係；其二，我們可以藉此問題了解到多少參與團體，比較容易再連結自己的知識背景去追問，這時繼續追問主辦方與團體間的互動情形，問題就會比較不突兀，受訪者也比較好回想。

訪談問題的安排──連結性

事先擬好了訪談大綱，是要照著原訂的問題順序問呢？還是要將問題連結受訪者提到的內容去問？

連結受訪者所說的話有優點，能使整個訪談過程更順暢。因為訪談者可以順著同樣的主題去回想，不會被各式不同的問題打斷思考；這樣訪談者既能問到想要問的問題，又能連結受訪者的話，會使氣氛更像「聊天」而不是「訪談」。但卻可能有風險，就是為了要連結對方的話語，就很容易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使訪談的方向偏離原本要問的核心。

例如：在受訪者提到綠博中的「雙連埤」時，我馬上想到雙連埤可以連結關於資源再利用的問題，詢問以前參與的廠商（勝洋水草）是否有繼續參與，現在模擬的雙連埤是否為以前的水草館的延續。如此受訪者可以延伸上一個話題，不會有聊到一半中斷換下一個問題的不自然感，而且連結受訪者所說的話，可以使問題有具體的人事物，而不是抽象的「資源再利用」問題；但另一方面，此方法卻也使受訪者延伸無邊無際，脫離原本的問題，像是受訪者開始提到雙連埤旁邊種的樹，或是有關水草的都順便提一提……

訪談前的充足準備──知識性

受訪者在這次的訪談過程中，無意間提到綠博園區之間的橋樑經颱風摧毀，後來又蓋新的，本來只會是個輕輕帶過的話題，但當下我突然聯想到先前去綠博時，有位小農與我介紹這橋是由老師與學生所做，不過小農並不清楚細節，於是我想到若問科長不就更清楚這項人力資源的辨識與運用了嗎？因此意外開啟了一個新的問題，這是原先設計訪談大綱時沒有、也無法想到的問題。

訪談完歸結這次的意外所得，我發現若是對綠博的知識背景多一些，在訪談時不但可以輕易了解對方所說的細節（例如負責哪一個展館或展區），更能夠快速地連結先前田野調查得到的其他資訊，因而可以更深入地追問。

另一方面，也要小心訪談前的準備、具備知識之後，也會讓研究者形成一些不自知的假設，因而影響訪談大綱的設計、問題的走向，甚至可能在訪談時對受訪者有不適當的引導，或過於主觀的評判。例如：去觀察完綠博後，我認為綠博中的食農教育館較無特別之處，主要是給小朋友體驗買菜等遊戲，因此我假設此展館與我的研究無關（但我當時不自知），故而受訪者雖然有講到其負責食農教育館，並試圖講一些細節，但我因為預先的假設並沒有仔細聽，也沒有想繼續了解，就直接換下一個問題，引導至我覺得跟研究有關的展區（微笑聚落或農林秘境）。此假設使我在當下過於主觀的切換問題，有可能因此忽略了「食農教育館」與研究的關連性。

因此準備充足的「已知」資料雖然能使研究者易於了解受訪者所說的內容，使訪談過程更為流暢，也能增加研究者的臨場應變能力（例如：隨時能連結已知資料，進一步追問）；但另一方面，也可能使研究者受限於已知資料，自定假設而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