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27日 星期二

是什麼限制了電視台的發展?【莊惠琳】

作者:莊惠琳|政治大學 企業管理研究所二年級,研究興趣為融媒體、複合商業模式。

「電視台明年不會好起來,只會更衰落。」一位資深媒體人一開口便點出電視業困境。雖然我身為電視媒體產業的門外漢,但是在這番話語當中,便能深刻感受到台灣電視媒體人身處於行業中的困境與無奈。

從2016年《康熙來了》停播以來,打開台灣的電視台幾乎難以聯想到令觀眾有記憶點的當紅節目,就連播出十年的《食尚玩家》,也面臨即將停播的局面。「食尚玩家明年會收,收視率下降、內容貧乏,從開始的浩角翔起之後就一直在撐。」一位媒體人無奈地指出。


對於生長在台灣,從小看著台灣電視節目長大的我,聽到電視台節目停播的消息似乎一點都不陌生。然而,當這樣的產業問題變成我的研究問題時,我的心態也從一位電視機前的觀眾變成站在最前線的局內人。因此,對於這次向業界簡報的經驗,與其說是採訪,我覺得更像是和業界前輩們學習的過程,了解有線電視台面臨媒體產業典範轉移的過程,遇到的難題及如何突破的契機。


究竟天脈協助大陸電視台導入內容、載體及商業模式的作法,台灣電視台能不能找到能夠經營的固定模式?電視台難道真的會被視頻網取代?以下便來了解此次採訪的脈絡。

電視人的身不由己,還是情非得已?

新媒體是什麼?這似乎成了所有傳統電視人共同的疑問。有人說,新媒體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新是相對舊而言,一種新出現的訊息載體,一般認為「新媒體」就是指繼報紙、電台、電視台之後,透過新的技術體系支撐出現的媒體形態,包括:Netflix、愛奇藝、抖音或是台灣近年來出現的各種直播社群平台等。

這樣的概念直接影響的是,在台灣不論是電視台、廣播或是網際網路,過去傳統媒體人眼中的新媒體,往往是將節目內容或是影音戲劇放到網路上,或是成立臉書經營粉專的方式,新與舊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線之隔且兩者不相容,以為這樣就是在「創新」。

然而,在現今的媒體環境中,當電視台的功能性及娛樂性都逐漸被各種新興的媒體所取代,觀眾早已不用電視看「電視」,而是播著無線電視、有線電視、MOD或是OTT時,我們應該先釐清的是,應該救的只有電視台本身而已嗎?在這些現象面前,也許媒體或科技人應該問的是,這些問題會不會早已存在已久,只是等待深入去了解及解開其中之謎?在此我歸納了傳統電視人對於新媒體的三個迷思。

迷思一:科技,擁有不代表創新

事實上,新媒體沒什麼神祕的地方,只是大家常常把新媒體當成一個模糊的整體,所以很難去討論它。在此,我把新媒體拆解成三個元素:工具、載體、內容。這三個元素彼此交織在一起,就是新媒體,這三個元素都會持續進步、彼此持續影響。舉例來說,NextVR這一家美國的虛擬實境新創公司,把NBA的VR直播內容帶進Google的VR裝置Daydream,讓線上的觀眾也可以身歷其境、得到與現場觀眾相近的觀賞體驗。不只是運動賽事而已,VR全景直播也開逐漸深入音樂演唱會、體驗式新聞等領域。

像天脈這樣構建的工具和內容其實已經存在,但是我們應該問的是,為什麼這些科技本來都有了,但卻少見應用於媒體產業中。這個問題討論的範圍其實很大,可以從NCC修訂《廣電三法》、政府網路頻寬的基礎建設、電視台的資本開放到股權結構設計談起。一位媒體人指出,「電視現在的組織設計還是跟二十年前一樣,主要還是新聞部和業務部這樣分,新媒體的業務是在新聞部底下,就是發網路新聞衝PV。」由此發現,電視台的組織設計其實反映著電視台經營新媒體的舊思維,仍舊以過去電視台產製新聞節目的線性邏輯,去看待新媒體的發展。

以今年十月剛獲得第二屆「全球華文永續報導獎」,TVBS國際新聞團隊前往格陵蘭採訪,所製作的《冰之島融化中-前進格陵蘭》專題報導為例。這是TVBS首度製作VR版的格陵蘭氣候變遷現況,觀眾帶上VR頭盔顯示器,就能進入虛擬的冰山場景,透過口白和動態數據,了解北極地區融冰的問題多麼嚴重。節目的本意在於讓觀眾能夠體驗,與記者一起置身於格陵蘭新聞現場,感受氣候變遷議題的重大性。

這個專題報導就只有兩位記者,整個拍攝到後製過程大概花了一年。當時就到處找贊助,就直接去格陵蘭採訪及報導。在看似電視台重大突破的背後,其實是在充滿制約之下,完成的跨界作品。也許,在台灣缺乏的不是科技、內容或是載體,更多的是來自接納開放的思維,透過電視台嘗試將新科技改變新聞播報方式的作為可以看見,在新媒體之下,傳統電視台鎖定分眾族群及內容垂直深化會是傳統媒體變革的轉捩點。

迷思二:資源,懂得在地脈絡的智慧

天脈透過微信的搖電視功能,達到觀眾手機和電視跨屏串聯的技術以及獲取觀眾手機端發送的數據。然而,在台灣,大家時常會問的是,台灣沒有微信或行動支付,如何達到這樣的跨屏串聯境界?天脈的手機和電視串聯的技術,來自於微信本身擁有的「聲波識別技術」,像是音樂識別應用程式SoundHound,其實也是運用這套技術,識別週邊撥放的歌曲內容。

此外,支付寶及微信的角色對於天脈而言,在於獲取觀眾在手機端發送的數據,這樣的數據傳輸和識別技術相當於利用人工智慧(AI)技術去支持。在台灣,繼政府將2017年訂為台灣AI元年,微軟公司於今年也宣布在台灣設立人工智慧研發中心,未來台灣推動AI發展及應用更有足夠的後援去支持。在地資源的運用並不容易,同時也考驗著經營者的智慧,在過去舊媒體時代的媒體思維之下,若懂得再延伸將技術融合內容及商業模式,便能啟動商業模式變革的契機

迷思三:創新,先從了解自己開始

在過去販賣資訊的年代,電視台採訪團隊的一手新聞畫面以及主播記者播報新聞的專業,都是觀眾坐在電視前收看節目的慾望。不論是《女人我最大》的電子商務及專屬App或是VR裝置改變新聞報導的方式,工具和載體的持續演進,直接造成了電視台內容製作方式的改變。

「電視台不是科技公司,況且電視台沒有上市上櫃,外面新的東西不太容易引進。」一位媒體人解釋。電視台的本業在於製作出好的節目,新科技和新零售導入傳統媒體的方式不是不行,只是這樣的改變,是否真的為傳統媒體帶來了破壞式創新,進而創造新的商業模式,還是僅只是改善或增設一項服務而已,這值得另寫一篇來探討。

在各種載體及內容充斥觀眾的眼球,且觀眾的注意力成為稀缺資源的世代之下,電視台要求記者衝高點擊率衡量的績效指標,造成大量沒有意義且零碎的即時新聞出現,不僅對於台灣社會帶來很大的影響之外,也直接影響到觀眾收視的權益。電視台的本業在於做好節目,也許電視人搞錯了自己最大的敵人,並非網路這個載體,而是分眾媒體的出現。就像TVBS報導關於氣候變遷的系列報導,專注於分眾族群進而將內容垂直深化,不但還給電視台主播、記者執行專業及發揮影響力的空間,也還給觀眾收看具備內涵及啟發性新聞的權益。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當Facebook開始普及,到Netflix、愛奇藝等OTT進入到台灣觀眾的生活裡,越來越多歐美、日韓及大陸精緻且多元化的內容佔據觀眾眼球的同時,台灣傳統的電視人也正式進入到「被教育」的階段。從內容、載體到商業模式,當傳統媒體人仍關注著收視點擊率的數字或是抱怨著製作經費少時,天脈帶給台灣電視人的啟發在於,觀眾的收視行為早已改變,了解收視及點擊率數據的背後,是深入觀眾看電視的情緒行為和生活場景。

創新不只是資源的巧妙運用,我從電視人身上感受到的是,就算愈居於產業下游的人愈有危機意識,但能做的努力也有限。也許,台灣電視媒體要的不是第二個天脈,而是面對強勢制約之下,仍堅持做好節目及察覺用戶行為改變的職人精神。

3 則留言:

  1. 由最近閱聽眾的反撲行為,特別是社群媒體上的「直播」方式,讓媒體更難掌握、主導議題走向。天脈看起來是對在地影視環境制度的柔韌設計,但是,到底誰才是這個生態系背後的推手?黑手?阿里、騰訊?這樣的應用模式,會不會讓媒體內涵失去存在的意義?收視率與收益,舊媒體、新媒體的枷鎖,看起來本質都一樣,只是換一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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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謝謝學長的回饋,也啟發我靈感。周遭最多現象在於一有趨勢進來,一窩蜂跟隨模仿現象的產生。天脈其實是整個生態系循環運作的結果,台灣媒體生態系的議題其實很廣泛,商業模式創新背後更多是制度及流傳已久思維產下的結果,不單單只是資源交換運用的問題。研究的樂趣就在於過程中看到那些之前沒看見的事情,期待之後挖掘更多提供社會更多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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