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癒合式創新系列一》新媒體的癒合效益【歐素華】

作者：歐素華｜東吳大學企業管理學系副教授。專注於跨領域創新與商業模式變革。

最近無意間發現一本由麻省理工學院(MIT)兩位學者Jay David Bolter 與Richard Grusin在2000年所出版的英文專書，名為Remediation，我翻譯為「癒合」。這個字，一看就讓人很有感，除了「media」這個字被特別標示出來外，作者更以「了解新媒體」(Understanding New Media)為次標，說明在新媒體時代下，新舊媒體間特殊的「癒合」關係。我特別擇取當中幾篇重要概念精讀，試圖理解在新舊媒體更遞過程中，所謂的「癒合式創新」的內涵與價值。

超媒體連結：滿足多種體驗

作者在一篇名為「媒介與癒合」(Mediation and Remediation)的文章中特別提到，當前媒體已是所謂的超媒體連結(hypermedia)，數位媒體將過去的紙本媒體「數位化」而能忠實呈現過往的新聞內容；另一方面，新媒體報導也成為傳統媒體的一部分，新舊媒體之間，相互連結。

至於為何新舊媒體會出現相互連結的特殊情況？作者提到，因為媒體希望能滿足讀者多種體驗，「有充足的感覺」。確實，不同媒體對讀者提供特殊價值並不盡相同。報紙以文字為主，照片為輔；網路影音以聲光影像為主，文字為輔；而直播更有立即性的現場真實感受；不同類型的媒體正在滿足讀者的多重需求。

事實上，也有傳播學者開始研究，什麼樣類型的報導適合以什麼樣的媒體方式呈現，未必有標準答案可循。過去調查式報導多以文字呈現，以歷史資料的忠實記錄為主；但近年來，越來越多調查式報導以影音媒體呈現，加上紙本出版，而成為新舊媒體連結的重要機制。

更有趣的是，近年來不論是韓劇或是台灣偶像劇，開始喜歡翻拍漫畫或網路小說成為電視劇，例如韓劇《金秘書為何那樣》、《她的私生活》等，都是網路漫畫改編。原本僅有ACG世代(Animation, Comics, Gaming)喜歡的網路小說；突然間因偶像劇拍攝而暴紅，由原本的小眾讀物成為大眾追捧的熱門戲劇。

許多韓劇迷也因此回去追書，讓冷飯熱炒起來。這也許正能說明超媒體的特質之一，就是讓原本不起眼的傳統媒體內容，因為數位與戲劇，有了新的展演生命。觀眾的體驗也因為戲劇化、影像化，結合原本的動漫化，有了多元的體驗價值。

主客觀連結：主角與配角複合

超媒體連結，提供讀者多元體驗；不過若進一步檢視媒體傳播的內容，所謂的「體驗創造」卻有相當特殊的價值內涵。作者特別引用知名社會學家拉圖(Bruno Latour)在《我們從未現代過》(We Have Never Been Modern)一書中所倡議的概念：當代科技同時具有外在的物質客觀性與內在的人性主觀性，也就是所謂的複合效應(hybrids)。若放在數位傳播科技，傳播者本身與所傳播的內容，具有「複合」效應(hybrids)。

舉個例子來說，現在相當火紅的直播媒體，網紅所播放的「現場」內容確實是客觀存在的。但網紅本身的表演型態卻具有主觀價值，尤其網紅與社群同好在聊天室裡的互動，更創造了新的互動內容。這就是一種有趣的複合效益。在大的「現場視窗」中，可能是某位候選人的造勢活動；但是隔壁的「聊天視窗」中，卻有許多網民的熱烈討論，他們有趣的正反攻防內容，精采程度不下於現場直播內容。

這也許可以說明當代傳播媒體另一種「癒合」的效益，那就是連結線上與線下活動，當線下活動的現場熱情奔放時，不能親臨現場的人，同樣可以在網路世界中熱血沸騰。對許多觀眾來說，到底誰才是這場直播活動的主角？似乎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許多讀者或網民看到「客觀」內容的呈現，也看到許多「主觀」意見的表達，這種立即性的真實，也正是數位網路世代的重要特質。

治癒性連結：合法性的相互建立

作者特別提到，「癒合」(remediation)這個字在教育學界最早就是用來照顧學習落後的學生，以求達到某種成效表現。拉丁字remederi代表「治癒、復原健康」(to heal, to restore to health)。若放在新媒體時代，不同媒體也具有相當特殊的「復原」作為，例如電視直播較傳統報紙更具有「即時性」，但網路直播卻又較電視直播具有「透明度」，因為有時候電視台的直播SNG車台數有限，並不總是能前往第一現場；反而當地居民用手機拍攝記錄的現場畫面，更能發揮小兵立大功的效果。

兩位作者特別提到，立即性(immediacy)與透明度(transparency)正是當前新媒體對傳統媒體最重要的兩項治癒功能。越來越即時的報導與越來越透明的內容，讓媒體的迭代有了全新價值。由這個觀點來看，新媒體若要取得一定的合法性，她也必須證明或說明，自己「治癒」了傳統媒體哪些原本達不到的價值功能。

例如，當紅的新媒體YouTube原本只是許多網民上傳影片的平台，但越來越多傳統電視媒體卻開始善用YouTube的推薦機制與聊天直播功能，就重大事件提供即時的網路直播，治癒了與網民直接溝通互動的缺憾。更早之前，「攝影」則是治癒了「繪圖」，讓現場的人事物有更真實的面貌。由這個角度來看，新媒體確實正在逐步「治癒」舊媒體原有的缺憾，也透過與舊媒體的對話連結，建構自己的合法性地位。

對消費者來說，多媒體連結，癒合了自己的多元體驗；對舊媒體來說，新媒體癒合了原有在立即性與透明度的缺憾；而對新媒體來說，與舊媒體和觀眾的連結，則是建立自己在媒體世界的合法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