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氛圍重構意會【徐嘉黛】

  

作者：徐嘉黛｜政治大學科技管理與智慧財產研究所博士畢。目前為Royal Holloway College， University of London 博士後研究員。

研究領域：意會與導意、文創行銷、博物館策展創新

如何讀懂空氣？這個職場提問點出背後的研究意義。那就是氛圍如何影響意會建構以及進行導意。例如，在一場會議中，當話還沒說出口，你就知道適不適合提出；又或是在口試過程，看到考官臉色一沉、身體往後仰，氣氛從活絡轉為沈默，這些都是在經歷本篇文獻提出的主要概念：一場集體意會的氛圍劇場。Knight, Lok, Jarzabkowski, and Wenzel (2024)提出Sensing the room概念，試圖了解氛圍在組織互動中的影響，這不僅涉及意會與導意的過程，更是一場結合語感、氛圍與身體語言的社會感知探索。

意會轉向的關鍵：失調時刻

本研究的案例發生在澳洲一家電子銀行的專案團隊中，研究者觀察了12場會議，從錄影資料與參與觀察中歸納出氛圍的生成邏輯。氛圍被定義為一種在場的情緒感知場域，由多重感官構成，包括語調、表情、停頓、身體方向、眼神交流與語速。它不止是背景，而是會主動影響意會風格的主角。例如，某次會議中，團隊圍繞是否擴展至新用戶群進行深度探討。語言從「我們應該這樣」轉變為「我在想這可能會……」或「我不確定，但我們也許可以考慮……」。這種氛圍引導成員謹慎探討各種可能性，全場氛圍從「緊張-否定」轉為「開放-探索」，集體意會風格也從「衝突」轉向「考慮」，形成更積極的對話空間。儘管結果尚未定案，但形成了更全面的理解基礎。這種轉向就是所謂的失調時刻（dissonant moment）。這些時刻之所以被稱為「失調」，是因為它們暗示群體氛圍可能轉向不同的狀態。換句話說，這些時刻是理解氛圍如何產生和轉變，以及如何影響集體意會過程的關鍵，它觸發了氛圍轉向，從而改寫導意節奏。

氛圍是導意的策略運用

本文最大的洞見，在於打破將導意視為語言輸出的線性觀點，融入氛圍的動態觀點。相較於過往研究側重領導者「說了什麼」與「怎麼說」，本研究主張導意是風格的選擇與氛圍的操演。作者提出四種氛圍：輕鬆平靜／尊重肯定、沉思嚴肅／試探好奇、緊張尖銳／爭論駁斥、興奮活潑／熱情肯定的氛圍，分別能夠促成四種集體意會風格：統合式（consolidating）、考慮式（considering）、對立式（clashing）與創造式（creating），這些風格不是憑空出現，而是隨著互動語調與氛圍在會議中被動生成。當氛圍從輕鬆平靜演變為沈思嚴肅時，語言風格也會從「我同意」轉為「我不確定」，意義建構路線也將轉向更加探索性。由此觀之，導意的考量不再只是「設計講稿」或「調整話術」，而是一種整體情境的調度。例如團隊成員談話時，先營造一個氣氛平靜的空間，這個空間擺設舒適，牆上貼滿員工過去工作的心血結晶，接著領導者可使用「肯定事實」的語言互相確認信息，肢體語言則可包含頻繁點頭與附和來影響組織成員的意會，這就是氛圍雖無法具象化，但本質上卻具有能動性和其意義。

氛圍的啟發與限制

從會議的氛圍中找到影響意會的破口，觸發我們對於導意策略的三點想像與兩點限制。第一，本文重新定位氛圍為意會生成的前提條件，將其從過往語境背景提升為動態生成場域的主體角色。這顛覆了將情緒視為被動反應的傳統模式。第二，提出風格化導意模型，揭示語調與互動方式交織後如何產生四種意會風格，為組織行為中的集體溝通提供新的解釋框架。第三，發展出一套氛圍轉換的機制理論，強調小型語調偏移與互動變化即可扭轉整體詮釋方向，突破既有互動分析過於語言中心的侷限。儘管本研究為導意理論注入嶄新感官維度，但其侷限亦不可忽視。首先，氛圍判斷與語調詮釋高度依賴研究者主觀判讀，對於一般組織操作而言，難以立即轉化為策略或可訓練的工具。其次，此研究場域設定於策略創新團隊，其互動本身較具自主與開放性，若套用至高壓或科層組織中，其氛圍生成機制與意會風格可能較無彈性，難以仰賴氛圍形塑意會。未來，導意研究仍可善用語言與非語言共同搭配的策略，進一步解析意會的重塑性與導意的多樣性。

參考文獻

Knight, E., Lok, J., Jarzabkowski, P., & Wenzel, M. 2024. Sensing The Room: The Role of Atmosphere in Collective Sensemaking.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