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訪學系列五，普惠金融篇】現金為王與居住正義【歐素華】

作者：歐素華｜東吳大學商學院EMBA副教授，數位貨幣與金融研究中心執行長。

研究領域：商業模式創新、金融科技、創新創業、行動研究

每天在英國便利商店如Sainsbury’s或Morrisons買食物，還是會看到不少人拿現金支付，這對於已習慣在英國用信用卡或行動支付的我來說，覺得相當新鮮。在參加幾場南威爾斯金融科技園區舉辦的工作坊後，逐漸發現「現金」對金融弱勢族群的重要性，甚至英國政府還有一系列恢復ATM的積極措施，讓所謂金融普惠跳脫數位科技迷思。

在金融弱勢地區廣設ATM

2025年3月31日一場「Banking in Welsh Communities」演講中，南威爾斯政府官員就開宗明義倡議：大部分人最方便的支付方式是現金，所以我們要確保現金交易的普及。現金對金融弱勢族群而言，仍是最重要的支付工具。英國目前約有4萬台自動提款機，每週發行約16億英鎊現金。

為何南威爾斯政府會有此呼籲？主因為2015年英國啟動Open Banking計劃後，除金融科技新創相繼推出創新服務外，不少大型金融機構開始數位轉型，並縮減ATM設置以節省成本。而首當其衝者，就是金融弱勢族群聚集的偏遠地區。也因此，英國政府積極倡議「友善現金提領」(good access to cash)。2024年，英國政府立下標準：必須讓95%的人能在合理距離內取得現金。

在南威斯政府積極推動的普惠金融計畫中，就提出三項指導原則：ATM必須設置在遙遠和貧窮區域；在每個鬧區中都能有現金提款；在有需要的地點直接部署ATM。更進一步者，99.8%鬧區中必須能在1公里內取得現金提款服務，例如ATM或是郵局、分行等。目前(2024年)已完成150個設置點的評估作業。主要位於巴士站、主要道路、較陡的高山區域等。

進一步的設點策略如下：在較小地區，郵局或ATM已足夠應付需求；在中型地區，例如至少有40家店者，政府會建議應有較佳的現金存款(deposit cash)或是現金提款。至於超過70家店者，英國政府進一步鼓勵(遊說)大型金融機構成立聯合辦公的銀行樞紐(banking hub，以下稱「社區銀行家」)，就近提供現金存取款與相關服務。至於超過100個零售店的大型地區，則強制設置社區銀行家。

很顯然，普惠金融仍需要政策介入，甚至直接要求大型行庫以聯合辦公和輪值方式設立樞紐型服務場域。否則要銀行主動發揮愛心照顧弱勢，無異緣木求魚。

社區銀行家(banking hub)：有溫度的服務

我進一步了解所謂「社區銀行家」究竟有何服務特色，主要包括現金服務(cash services)與銀行服務(banking services)二種。每一個樞紐區有一個由郵局或銀行所設置的櫃檯服務，從週一到週五早上9點到下午5點提供以下服務內容：現金與支票支付(pay in cash and cheques)、現金提款(withdraw cash)、銀行帳戶查詢(check your balance)、支付水電瓦斯等公共費用(pay utility bills)、為瓦斯和電費儲值(top up your gas and electricity)、小型企業可使用的找零服務(access change giving services for small business)。

客戶也可以有專人服務以取得更複雜的銀行服務內容，例如支付與轉帳、帳戶管理、使用線上銀行服務等。社區銀行家(community bankers)會輪流在Banking Hub提供服務，所以你會看到每天有不同的銀行服務人員留守。目前Banking Hub已在英國、蘇格蘭、威爾斯、與北愛爾蘭設置，同時也開始提供存款服務(deposit services)，至2025年3月共有142個據點。

簡單來說，以人為主的面對面服務是社區銀行家的設置重點，因為許多弱勢族群，包括個人與小型企業，他們需要有人引導一系列的金融服務內容。現金為王與專人服務，是英國落實普惠金融的基礎建設。

社區營造者(Building Society)：幫助弱勢者買房

英國普惠金融的另一個重點是「居住正義」的落實，幫助金融弱勢者買房。在南威爾斯的城市中，常見威爾斯首府房屋建築互助會(Principality Building Society)。仔細了解才知道這類組織最早可追溯自1860年(甚至更早溯及18世紀)，是照顧金融弱勢的會員互助機制。會員存款在互助會，然後放貸給需要買地買房的會員。這類組織很像台灣的信用合作社，因為不是銀行組織，不上市櫃也不以盈利為目的，所以這類組織的存款利息一般較銀行高，而房貸利息則較低。金融服務內容僅有儲蓄存款、房貸放款與現金，沒有投資帳戶、外匯、借記卡等。在互助協會的存款一樣受到英國金融單位(FSC)最高8.5萬英鎊的存款保險保障(台幣約340萬，和台灣300萬存款保險金額相當)。

南威爾斯的首府房屋建築互助會是英國第六大互助協會組織，當許多金融服務業者開始砍實體分行，Principality仍持續提供服務承諾。2024年，Principality擁有53家分行、14家經紀單位(agencies)。Principality的成立目的就是幫助存款戶擁有自己的家。

演講者分享，過去英國人在31-45歲取得他們第一棟房子，在2023年則減少22.7%，顯然越來越多年輕族群已買不起房。2024年，可負擔房舍成為大選主軸之一，工黨就承諾要提供150萬戶新房子。

要讓年輕人買得起房，需要政府供房與低利融資，而互助會組織成為深入社區與偏遠角落的重要實踐機制。從這個角度來看，台灣的信用合作社與農漁會過去也曾扮演照顧弱勢農漁民團體的重要角色，只是在新銀行開放與金融科技的浪潮下，逐漸流失關愛的眼神。如何在普惠金融的實踐中，將傳統農漁會納入在地社區營造的重要資金融通者角色，並協助其強化經營體質，也許可借鏡英國社區營造者的角色扮演：不需太多華麗的金融商品，只要基本穩當的金融服務，就能實踐普惠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