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性研究的佈局—各章觀點【陳蕙芬】

作者：陳蕙芬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教育系副教授，研究主題為柔韌設計，探討教育者如何化阻力為助力。


多年前，蕭瑞麟老師曾以〈不用數字的研究〉為書名，點出質性研究重在「思辨」的特質，在當時一片用「數字資料」或「資料的數字意義」做研究的學術圈中，引起一股風潮與討論。

對於一些從小不喜歡數字或認為自己沒有數字天份的研究者，更是欣喜若狂。不過，蕭老師的課堂上卻從未否定過數字的重要；數字到底有多重要？當我們用質性的思維來解讀數字，數字至少有次序邏輯（先有1才有2）、分量輕重（由數字之大小判讀）與文化意義（如華人忌諱四、喜歡九）等豐富內涵。

日前在組織與管理期刊質性特刊的工作坊，我有幸分享「質性研究的佈局」此一主題，由各章的結構觀點，我選用一到六的數字，說明我所理解的質性研究論文之各章要旨。

一目瞭然：一代表開端，萬事萬物由一開始，而論文的第一章就是論文的開場白，應開宗明義地說明文章的要點，讓讀者「一目瞭然」。緒論的形式要素包括研究背景、研究動機、研究目的與預期貢獻，但更為重要的，是交代出符合現況的研究背景，例如引用最新的數據建構即時的脈絡；提出明確的研究動機，最好能對應正反論述的缺口；以及展開有趣的研究目的，並延伸出預期的貢獻。至於所謂有趣，不是一般我們感受到的幽默或詼諧而已，而是一種智識上的趣味，必須讓人能連結知識脈絡感到合理、而又覺得有獨到觀點（要能讓人讚嘆，真是妙啊）。

接二連三：接著緒論的是論文的第二章，也就是文獻探討，我認為應該要能埋伏正反合的架構，達到「接二（正與反）連三（合）」的效果，形式要素包括正方觀點、反方觀點與合觀點，但更為重要的，是充分討論正方、反方的優缺點，忌諱用教科書平鋪直敘的流水帳方式整理文獻。當然，正反合的核心，是研究問題，必須站在研究問題的立足點上，討論正方的優點，但卻有不足之處，因而有反方與其優點所在，但仍有不足之處，進而跳出合的觀點。如同正反合我們通常用三角形來表示，合居於三角形之頂，是一種超越正反、拉出高度的觀點。文獻探討中，還至少有核心與周邊的文獻、以及是敵或友的文獻，作出較為豐富的內容討論與觀點變化。

三思而行：第三章是研究方法，在第二章要埋伏筆帶出第三章，第三章形同整個研究行動的規劃定案，需要深思熟慮後行動，也就是「三思而行」。第一思是方法論，除了說明使用方法，更重要的是選擇這個研究方法的理由，特別是跟研究主題的對應，例如，一個要決定因果關係的研究問題，就不可能使用質性研究法。第二思是有關案例，除了說明案例資訊，更重要的是選擇的理由，是否符合理論抽樣的原則。第三思是資料搜集與分析，重要的是提出詳實的資料搜集與分析的規劃、以及執行的結果，大抵上要循著「什麼-如何-為何」(what-how-why)的架構順序來交代做了什麼、如何做與為何這麼做。

四通八達：第四章是研究發現，是論文中相當重要的一章，形式要素包括案例背景、呈現架構、論點與證據，但更為重要的是案例背景的範圍必須能跟研究主題相對應，捨去不相關的資訊以免混淆焦點；資料呈現的架構最好能對應分析架構，作為研究發現的主軸；研究發現要有證據（代表論點的具體事實資訊）、也要有解讀（從資訊中抽取概念要點、建構出意義）；研究發現絕非散亂的資訊集結，而是有融會（觀點的統整）、有貫通（同中求異與異中求同），我稱之為「四通八達」。

五光十色：第五章是討論，形式要素包含理論貢獻、實務貢獻、研究限制與未來方向，但最重要的是能夠展現出亮點，第五章必須是能展現出「五光十色」的一章。什麼是亮點呢？它來自研究發現與「既有」之兩相對照，與既有文獻之對照就是理論貢獻，或稱理論意涵，到底這個研究補充了哪一個研究缺口、對既有文獻之啟示為何。研究發現與現有實務之對照會展開實務貢獻，到底對於實務工作者產生什麼樣的啟發效果呢？如果對於既有文獻之整理（第二章）不夠完整即時，或是對於實務現況沒有真實描述（第一章），那麼很難將研究發現與既有文獻或實務對照出夠亮的點，當前面的功夫都下得夠紮實了，第五章才能順利收成出五光十色。

六根清淨：第六章是結論，也是論文最後一章，它的篇幅可能最少，但卻最需要畫龍點睛，我提出「六根清淨」來聯想出第六章的特性與要素。一般而言，六根包含眼耳鼻舌身意，佛家以為是收攝外界資訊的媒介，六根清淨代表很高的層次，是修行者追求的境界。對研究者來說，一篇論文是智識上嘔心瀝血的成果，也面對審稿者高度的期待：好的論文希望能提出打開眼界（眼）、聞所未聞（耳）的洞見；作者要能擅於品味（鼻）與批判（舌）現有文獻，點出眾人迷思；並且能站在更高的立足點（身），產出更好的意會（意）。

不用數字的研究，別真傻傻地見「數」而不解義，尚需深究數字之理、數字之意與數字之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