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2日 星期日

我由Bradford得到的隨創啟發【陳煥宏】


作者:陳煥宏

政大科智所博士研究生,興趣研究領域為「地域創生」,探索陷入困境的城市如何能再生。


英國Bradford於2009年被UNESCO(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指定為創意城市中的「電影之都」,讓這個曾在2000年時爆發嚴重種族衝突的城市脫胎換骨轉換城市樣貌,也讓經濟上衰退近30年的城市找到新的經濟成長動能。學者康庭瑜(Kang, 2017)由文化角度切入探討,Bradford如何以文化作為改變城市發展的資源,透過社會企業BDK的操作過程,讓我們有機會重新看待「文化」如何成為隨創過程中運用的資源,以下我嘗試以三個部分來分享我的心得。



一、 梳理 隨創理論脈絡

資源基礎觀點(resource based view)一直是創業理論中最重要的基礎之一,「企業需要具備獨特、不易被模仿與有價值的資源才能具備競爭力」(Barney, 1991),在探討創業策略時,這早已被視為充分且必要的條件。但逐漸在現實環境中,我們也發現大部分的企業先天條件不佳,無法擁有足夠符合競爭利得資源,但這些為數眾多的中小企業該如何面對市場競爭呢?開放式創新(Chesbrough, 2003)、破壞式創新(Christensen & Overdorf, 2000)的觀點應時而生,組織內、機構內資源不易取得,轉個念由外部取得,或是破壞既有組織、制度產業規則,不也是一種方式嗎?

這樣的思維帶給創業理論更多的活潑應用路徑,也讓企業發展策略更加的多元化。但是,對於資源的取用還是聚焦在有用、即戰性質的資源。這些出色的資源運用策略觀點,卻未曾對那些閒置、被忽視的資源投注關心。而這也為那些被主流忽視,處於劣勢的企業,應該如何取得資源的研究缺口,開啟了探討的新研究路徑。

處於劣勢下的企業,如何取得資源改善企業現況,隨創理論為我們開闢了新的視野,隨創理論強調的是以利用手中僅有的資源、重組來解除制約,將就取代過去講究的標準
(Baker & Nelson, 2005)。百家爭鳴的創研究如雨後春筍般的發表,歸納整理這些隨創研究論點,大致可以分成兩類:一是資源拼湊,二是社會建構。前者以實體資源作為拼湊主角,後者則以改變資源意義為主。實體資源,可以由現有資源現有狀態進行拼湊,也可以將資源多樣化的延伸使用,讓資源產生交換互補的效果,資源多元化的想像應用空間,可以讓制約被解除的可能方案增加。

資源建構,無非是以認知想像方式來改變資源有形的限制,以創意改變資源社會認知的意義與價值,重新建立新的社會事實,某種程度上,也可是為資源的延伸利用,但與實體拼湊最大的不一樣,在於資源本身並無改變,而是類似「指鹿為馬」的方式。過去的資源事實認知,變成另一種資源事實認知,讓資源不但可以實體拼湊,更延伸新的資源價值繼續實體拼湊。簡言之,資源實體拼湊與資源建構兩種方式,對於隨創理論與實務作為的貢獻是很具體的。在資源運用策略,也留下不多的空間可以繼續探索。

但是,不管實體拼湊資源或是資源建構方式,都著墨於可用資源,那怕是數量稀少、被忽視閒置的資源,但罕有對那些被視為負擔的資源(負資源)進行探討,對於企業經營績效最重要的三個財務報表中,資產負債表(balance sheet)載示的是資產等於負債與股東權益的加總,負債越多對於企業經營壓力越大,一般企業經營都是盡量減少、降低負債的產生。也因此,雖然不喜歡「負資源」,但如何減少「負資源」或是轉換「負資源」,也成為隨創理論對於資源性質論述未來的探討重點。



二、 文化作為城市再生的策略資源

城市再生的探討,由過去建築設計、都市計劃等技術觀點逐漸擴大發展到以「文化導向」作為城市發展策略,區域都市空間計畫加入文化資源,改變區域空間發展的方向,讓地方居民接受新的都市再生計畫,甚至更進一步的利用舉辦傳統地方文化活動來催化都市空間再生,這也都在實務上被不斷應用(林政逸 & 辛晚教, 2009; Lysgård, 2012; McCarthy, 2006)。

對城市而言,文化資源也可以實體拼湊,更可以社會建構方式進行資源的隨創。但是,如果在一個種族文化衝突嚴重的城市,該如何將「文化」做衰敗都市再生的資源呢?在社經地位差異懸殊的城市居民,如Bradford這樣一個過去以傳統紡織產業興盛著稱的工業城市,為了補足基層勞動力需求引進的外國勞工移民,在產業外移、經濟衰退後,這些勞工移民變成城市負擔,對城市經濟非但沒有辦法像過去提供勞力貢獻,反而因為失業變成社會補助、補貼對象,更成為城市治安的隱憂。

對於Bradford的城市再生,面臨的困境是既有的傳統文化與移民文化彼此對抗,造成種族敵對衝突,但勞工移民也是城市的一份子,該如何化解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歧見,就成為Bradford城市再生策略的重要關鍵,這也是學者康庭瑜(2017)研究探討的重點。

將「文化」視為資源的一種形式,首先要克服的是「文化」本身就很難具體數量化呈現,人類生活經驗的累積而有「文化」,不同「文化」間要如何能重組隨創呢?在她的調查研究中,BDK這家社會企業,利用在地傳統產業營造「懷舊文化」,過去紡織產業、電影產業留下的遺跡歷史,經過包裝後的新價值,先讓城市經濟有了初步成長。再則,藉由移民文化,讓衝突轉變成尊重,因為移民文化,讓Bradford產生不一樣的城市風貌,也更因為移民文化對城市產生貢獻,讓衝突的彼此找到互相瞭解的機會。對於文化資源應用於都市再生策略中,較諸只是將文化元素做為產品設計表現,產生的社會影響力更大。

但文化做為劣勢城市再生的導引資源,卻總是讓人忽略那些城市「負資源」轉化過程的探討並不簡單的過程,特別是,原本被視為城市負擔的「移民(負資源)」,怎能如此容易的變成促進城市再生發展的「正資源」呢?單單只是舉辦一個異國風味的活動節慶,就能促進族群溶合相處嗎?那些歷史上、甚至現在的區域宗教、種族衝突,豈不是都可如法炮製,輕易和解?


文化活動做為城市居民向心力的凝聚,社會現實認知的改變,是一種常用的策略模式,但要讓一個處於發展困境的城市Bradford脫胎換骨,變城市界知名的「創意城市」,恐怕對於原本是城市負擔的「勞工移民」及其「文化」(負資源)如何被辨識對城市再生有價值的這件事情,就值得好好探討其「負資源」轉變的過程。Bradford會得到UNESCO指定的「創意城市」殊榮,以「文化」作為城市再生隨創資源的探討,本研究或許留下更多值得後續研究思索的問題。


三、 反思心得

「資源」一直是各類隨創研究的重要核心,由有形、無形資源形式的不同利用模式,到資源轉換的過程,都產生不少的研究討論成果。文化導向的城市再生策略,由過去英國以發展文創產業帶動經濟成長讓城市復甦的模式,在各國競相仿效後,我們也逐漸發現「文化」並未真的成為改變社會的資源,只是粉飾裝扮「產品」的塗料而已。以故宮文創商品為例,這些商品混搭文物元素的創意,究竟對於「文化」傳遞有何貢獻?還是只創造出經濟收益呢?「文化」改變了什麼?

由這個角度來看Bradford這個創意城市,城市發展的成果,不僅僅是經濟成長,而是居民生活的改善。文化節慶活動,是城市改變的手段,不同種族共處融洽,尊重彼此文化傳統,藉著交流活動在實際城市生活中消彌歧見,「文化」產生的社會影響才是真實令人信服的。也因此,Bradford成為創意城市前的狀況,對比透過「文化導引」的都市再生策略,是如何將原本城市負擔的「負資源」-勞工移民的文化轉變成對城市發展有助的「文化」資源,這樣的轉換過程與成果,或許對那些還陷在困境中的城市產生啟發。


參考文獻:

林政逸, & 辛晚教. (2009). 文化導向都市再生之策略模式:臺北市保安宮文化慶典與空間計畫的個案研究,都市與計劃, 36(3), 231-254. 

Baker, T., & Nelson, R. E. (2005). Creating something from nothing: Resource construction through entrepreneurial bricolage.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50(3), 329-366.

Barney, J. (1991). Firm resources and sustained competitive advantage. Journal of Management, 17(1), 99-120.

Chesbrough, H. W. (2003). The era of open innovation. Sloan Management Review, 44(3), 35-41.

Christensen, C. M., & Overdorf, M. (2000). Meeting the challenge of disruptive change.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78(2), 66-+.

Kang, T. (2017). Bricolage in the urban cultural sector: the case of Bradford city of film. Entrepreneurship & Regional Development, 29(3-4), 340-356.

Lysgård, H. K. (2012). Creativity, Culture and Urban Strategies: A Fallacy in Cultural Urban Strategies. European Planning Studies, 20(8), 1281-1300.

McCarthy, J. (2006). The application of policy for cultural clustering: Current practice in Scotland. European Planning Studies, 14(3), 397-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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