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3日 星期四

文獻回顧:意會觸發的過程【徐嘉黛】

作者:徐嘉黛|政治大學科技管理與智慧財產研究所博士生。研究者主題含使用者意會、博物館策展、教育創新等。

創新且良善的科技引入後,為什麼會帶來意外甚至是不好的結局呢?本篇文獻從「意會」的角度來回應老思上週創新與人文的思考議題。鋼斧是鋒利又堅固的器具,比石斧的工作效能來的更好,採納後更能夠提升工作效率。但是,沒有料想到,採納後卻導致大家偷懶、出賣自己的妻女、社會關係破裂和習俗的改變…這是因為他們沒有預測到新科技的導入會引起「意會」以及不同的理解。因此,這段意會的過程,我們要將討論往前倒帶,到底是什麼樣的科技特徵以及情境會觸發意會的形成,理解後,或許將有更好的視角幫助我們預測新科技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

當然,案例中的故事是探討科技導入後所引發的社會問題,這其中牽涉到個別意會到集體意會的循環但是我們仍然要先理解意會的初始發展過程,才能夠理解從個別到集體的過程中,產生什麼樣的集體意會。簡單來說,我們要問的問題是,在意會還沒發生之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科技有如海底針

科技是一個實體物,被設計出來的不僅僅是外表和功能還有內崁的特殊意義。FBST(Features-Based theory of Sensemaking Triggers)理論主要在描述科技包含的元件。科技包含了特定工具、機器或是技術,也就是說科技包含了兩種組件,第一種是硬體組件,由物理組成。第二種是軟體組件,由訊息組成(Rogers, 1995)。科技在被設計的過程中,已經能夠用一些具體的特徵來描述,例如:觸控筆的材質可以是塑膠的也可以是金屬,筆身可以是硬的也可以是軟的,這類型的描述就是科技的特徵。

科技的特徵,在設計到出產的過程中會經過兩層篩選機制,第一層是設計師在設計外形、功能的過程當中,會根據其特性去做選擇例如,蘋果手機的弧線設計、背光的設計以及拿起來的手感,都是設計師經由多次討論後所做出的決定第二層則是使用者的選擇以及使用後,也會篩選出科技的特徵,例如使用蘋果手機可以拍出高解析度的照片、可以象徵時尚度或是走在科技的尖端。

FBST理論揭露了人們是如何開始理解科技的初步過程雖然理論告訴我們科技的特徵是被設計以及篩選出來的,但是科技仍然包含許多「難以捉摸」的特徵。這個難以捉摸正也是許多組織及管理者在導入科技時,最容易忽視的部分。為了能夠提高效能,我們通常會記得科技的好,並賦予科技萬能論,但是科技與人一樣都有生命,他會隨著不同的環境以及不同的使用者而產生新的特徵

這些特徵並不會在科技被發明之際就顯現出來,因此我們也可以說,科技具有顯性與隱性的特徵這正是管理者在導入科技時,需要細心注意的部分,即使不確定科技未來發展的隱性特徵,也要能夠在導入之際,反覆思考科技的好與壞,並在導入之後尋求人與科技平衡生存的方式。

驚訝觸發意會

除了觀看科技的特徵,「使用者的理解」在科技導入過程中也扮演著關鍵又複雜的角色。因此,Orlikowski (1994)就提出若沒有理解設計者及使用者,科技的運用效能可能就會變差,而創新的機會就是來自於理解雙方的意會。那倒底是什麼樣的情境會觸發使用者的意會呢?過往研究表示只要人們能夠「注意」到某件事情,就會開始觸發意會,若事件本身並沒有吸引人的地方,那麼就不會觸發意會的發生,腦袋會忽略此訊息的進入。因此要了解彼此在想什麼,要先從意會是怎麼發生的開始。

心理學、組織學以及認知學派都有討論類似的問題,什麼樣的情境會觸發意會,作者根據三個學派歸納出三種情境會引發意會的過程(Griffith, 1999)。

首先是當情境是新穎性的,例如使用者注意到此科技所未見,帶有許多新奇有趣的特徵,那麼就會觸發使用者意會的情境其次是新的模式與舊有的習慣不同,與認知中的期望產生差異,因此引起意會例如,當智慧型手機取代傳統手機模式時,與過往的使用習慣相距甚遠,這個落差吸引使用者的注意力並開始去理解新模式

最後是具有啟發性的情境例如,桃莉羊的誕生本意是用來治療人類疾病,但是也引發一連串是否該複製生命的議題。這三點的共通特質就正如Weick (1995)所說,意會的觸發來自於驚訝(嚇)。

科技與文明的相生相滅在於使用者意會(理解)後的使用方式是否正確。面對科技的導入,管理者不僅需要理解使用者的背景以及科技特徵,更需要理解科技導入的情境會觸發什麼樣的意會,而進而導致什麼樣好與壞的結果當我們能夠將科技導入的過程細緻化,更加深入探討使用者意會的過程的多樣化,那麼科技的好與壞將不是茫茫未卜,而是能夠預防及避免壞果。

導意疏通「倒意」

使用者在意會的過程中,若產生誤會或是曲解,就有可能將原本設計者的本意顛倒,例如鋼斧被設計來提高工作效率,卻因為使用者將其意會成權力的象徵而導致諸多惡果;又或是核武的發明,原本是為了促進「和平」,最後卻在二次大戰時期使廣島和長崎慘遭「核平」。原本良善的發明最後卻導致惡果,鋼斧造成社會結構混亂,體制不安核彈造成數十萬人的死亡以及深受殘留的輻射所苦這些也絕非一句話「我們不知道會變這樣」就能夠消弭因無知帶來的悲痛。

意會的視角提醒我們意會是一個具有詮釋性、喚起共鳴、降低模糊性、敘說的、內崁在典範內有意義的行為。若在一個資訊稀少、模稜兩可的狀況下去意會,那麼就極有可能導致誤會及曲解因此,導意(sensegiving)若能夠提供更多更適合當下情境脈絡的訊息,將能夠有助於疏通被顛倒的好意。例如,透過具有正當性的管道給予使用者訊息,而這個訊息能夠產生共鳴,並讓使用者拋開原先的說詞,願意採用新說法、新故事,那麼導意就能夠在這過程中疏通誤會與曲解,發揮其作用。

然而,靠導意就能夠將惡果導為正果嗎?這個大哉問雖然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是科技與人類,科技與文明所追求的並非誰凌駕於誰,而是和平共生的初衷,當我們越發理解從科技發明到人類使用的過程的細節,我們越有機會密切關注人類行為與環境的互動,用更多好的意義來替代不真實、不正確的意義。而當這樣的努力從個別意會擴展至集體意會時,這股集結而成的力量將能夠帶來更好的改變。

參考文獻

Griffith, T. 1999. Technology features as triggers for sensemaking.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24(3): 47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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