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賈斯嘉｜政治大學科技管理與智慧財產研究所107級科管組｜研究興趣：文化創意產業、藝術策展。
悄悄的我走了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徐志摩的《再別康橋》是大家國文課都曾共享的記憶。康橋，又稱劍橋，可以說是徐志摩人生一大轉折點，展現了徐志摩對於愛、自由、信仰的風格，又讓這個有著悠久人文薈萃的劍橋大學透過自然意象描繪生動了起來。但今天我們不談徐志摩，我們來談談這間教宗賦予Studium Generale (拉丁文，意指一般研究所) 地位機構的一項神秘儀式─劍橋晚餐 Formal Dinner。
劍橋晚餐 Formal Dinner指的是劍橋學生在每週固定時間，參加由學院 Colledge舉辦的正式晚宴。這可不是一般的晚餐，學生和其賓客都必須著正式服裝或是中世紀的黑袍，餐前先到一個類似交誼廳的地方集合，先享用一些餐前酒Pre-dinner drinks之後，學生再魚貫進入Formal Hall。大家進入會場之後，會在站在椅子前方，等待院長領導大家唸一串拉丁文的禱文，舉杯進女王，晚宴才會正式揭開序幕，而這也只是個開始。
晚宴的過程中，遵守相對應的禮儀是基本，用餐順序、座席的配置、進酒的規矩都有學問，還要隨時準備應戰來自四面八方而來的英雄好漢。怎麼說呢？大家在用餐的過程中，談論的話題不會是「今天天氣好嗎？」、「最近看了哪部電影？」、「哪個牌子又出了新的產品？」而是每個人都必須向你左右兩側及對面三位同學分享你的研究，對方也會與之交流。
一來一往的過程中，雖說不上唇槍舌戰，但如何在短時間向對方分享並讓人了解你的研究、從對方的研究中歸納出精髓，甚至提出屬於你的洞見，可謂是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除了談論研究之外，時事議題偶爾也會出現在晚餐當中，比方之前引發熱烈討論的英國脫歐問題，每個人都必須提出自己的看法，當然也可以從中窺探不同國家民情帶來的多元觀點。
這樣的繁文縟節在現代看來真是麻煩到不行，但對於一個擁有將近九百年歷史、並在學術上舉足輕重的學校來說行之有年，更能說是它們的招牌之一。這樣的制度，或是可以說這樣的傳統儀式背後，其實可以解讀出一些脈絡。
行動轉心動，心變則型變
荀子《性惡篇》提到：「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雖然其原意是在說：「與其做著空談，不如起身行動。」其實許多心理學都是先不求轉念，藉由行為的變動，進而轉變你的思考。生活中充斥著許多選擇，我們也同樣保有自主意識來決定我們的選擇。然而，身處在劍橋晚餐那樣的環境，它可以是種制約，強迫你進入他們的遊戲規則當中。你當然可以向Formal Dinner say no，大部分的人則是選擇進入那樣的角色設定。奇妙的是，當你一次、兩次、三次參與過這樣的活動，漸漸地你就會習慣這樣的用餐禮儀、說話談吐、思辨速度。
劍橋晚餐建立的傳統，建立了一種「儀式感」，藉由儀式，讓這些他們覺得菁英應該具備的能力，無論是有形的無形的，在不知不覺當中內化到每個人的DNA。思想被同化之後，信仰就跟著出來。人們會堅守我們所相信的信仰，保護它、傳承它、捍衛它。
這是因為在英國的歷史當中，行為表現透露你的階級：貴族和上流社會的說話談吐，就和中產階級、勞工階級有所不同。教育的本質同樣具有翻轉思考和階級的意義，行為改變了原先思考方式；心念一轉，整個人呈現出來的氛圍也會有所不同。所以才會說一個人魅力的展現，來自於他的內在。
餐桌上的社交，餐桌下的網絡
劍橋大學的學院College和我們傳統認為的商學院、法學院、理學院不同，它是將不同科系的人放在同一個學院當中，比方最為有名的三一學院（這可是牛頓、培根、拜倫的學院）、國王學院（凱恩斯和徐志摩是其校友），所以和你同個學院的同學每個都各有專長，可能是哲學系、數學系、經濟系等等。
先讓你的環境高手雲集，又在每次劍橋晚餐的過程當中讓你結識結識不同的人。我覺得其原因有三：一是碩士的教育希望小題深作，每個人都在各自的領域有所長。然而知識卻不能只停留於此，最快速的方法就是透過交流，讓一加一的效果遠大於二。而且，透過思辨的訓練，你不會只是單純的接收或給予，會從交流的過程中長出新的洞見。
二是擴大思想的格局，除了以所學分類之外，同學們來自不同國家、種族，從議題的討論當中可以稍稍得知每個地區的民族性。像是純芳學姊分享在討論英國脫歐議題時，以色列的同學對於「國家」的意識就特別強烈，那是因為背後有其獨特的歷史脈絡。研究、洞見、價值觀，讓每一次的晚餐都意猶未盡。
第三，思辨要在晚餐後，建立起強而有力的人脈網絡。學生時期是利益關係相對單純的時候，而且因為英國教育環境的關係，在時間資源有限、作業無窮的情況下，同學都傾向先合作、後競爭。餐桌上的習慣延伸到生活當中，串連起更加緊密的連結。
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
儀式的潛移默化和人脈網絡的培養，難道只能透過劍橋晚餐養成嗎？如果今天將相同的模式搬移到任何一個機構，是不是也可行呢？
回溯大學的建立，其實是當時流浪教師、流浪學者的容身處，透過知識的傳授、信仰的崇拜，讓學術機構漸漸自成一格。無論是劍橋晚餐、划船、不能踩草皮，表象讓我們看到的是劍橋大學樹立的形象和其菁英教學的優越感。透過文獻的爬梳，劍橋晚餐讓我們看到的，其實是教育、思辨和真理的追尋。
除了劍橋晚餐，純芳學姊還分享了畢業典禮的過程。不像台灣畢業典禮中，畢業生輪流上台、和校長或院長握手班鄭和撥穗儀式，搭配願你展翅高飛的音樂和掌聲，劍橋大學的畢業典禮安靜許多。畢業生將在「禮儀祭司」（請容我這樣稱呼那位負責學生禮儀的教授）的協助下，跪在院長面前，接受院長以拉丁文的祝禱，大意是在說：不管再多惡劣的情況下，都要追尋真理。
學歷的提升，是否同樣讓你感受到知識之重？知識的積累，是否同樣讓你思辨的能力茁壯？劍橋禮儀這個機構的制約，建構的是菁英對教育的信仰和對真理的追求，而不是菁英。獨立個體的思想，才難能可貴。難怪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會說：「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Plato is dear to me , but dearer still is t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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